乔丹不当主教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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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球员到管理者，乔丹几乎挑战了篮球场上每一种角色，他惟一避之不及的，是主教练。
　
　　乔丹为什么不当主教练？在篮球场上，似乎没有他不敢征服的位置，哪怕年过四十他仍然不服轻狂少年。但他很早就说过，退役后什么都可能做，却不会当一名主帅，在场边指挥比赛。
　　
　　有两种理由可以解释乔丹的选择。第一，主教练是非常琐碎而辛苦的工作，而乔丹有太多社会活动，不愿意被锁在这样的职位上，失去自由；第二，以他打球的经历，主教练并非一个值得挑战的工作，在他看来，当一个管理者组建球队，选人、换人，最终像一个元帅而非士兵那样赢得最终的胜利，才更有挑战和乐趣。
　
　　不过这两个理由只能从乔丹的主观上去判断。在二度退役后，乔丹做了不少的决定，其中可能只有两项是正确的，一是自己没当主教练，二是后来挑选拉里·布朗当主教练。这样的决定让乔丹避免成为狗尾续貂的典型。事实上，顶天立地的天皇巨星很少在退役后能成为优秀的主教练，不仅在篮球界如此，足球也一样。我们从未听说贝利当过哪个球队的主教练，马拉多纳被推上阿根廷队帅位，但他换了58名队员，现在能否进入南非世界杯32强是个疑问。

　　在NBA历史上，真正以主教练身份夺得总冠军的天皇巨星可能只有拉塞尔。他率队在“波士顿王朝”的后期夺得两次冠军，不过其特殊性在于教练兼队员的身份。菲尔·杰克逊人称“禅师”，主打“精神篮球”，在他效力纽约尼克斯队期间，只是一个替补队员。帕特·莱利是著名的“神算子”，无论经营球队还是临场指挥均是翘楚，但他的球员时代同样乏善可陈。“大鸟”伯德当主教练无限接近总冠军，仍然败在“禅师”手下，“魔术师”约翰逊何等神奇，但他在湖人队无论复出打球还是当主教练，都已经魔力不再。

　　任何一个天皇巨星，当他抵达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，就已经不可能像一个普通的球员那样看待球场，俯瞰和平视从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角度。当你像飞鸟一样俯视大地，一切都会变得那样渺小，头顶的空间无限广阔。如果你脚踏实地，极目所及，周遭的一切无不实实在在。

　　　1995年，我作为空中奇人柯克伦的翻译，见证了他在三峡夔门走钢丝的全过程。柯克伦有两个徒弟，从三峡奉节回宜昌的船上，我和其中一个有过长谈。我问他想不想成为柯克伦的接班人，他说想，但永远也不可能。柯克伦不过是个走钢丝艺人，但在这一行名声不小。他收徒弟，从钢丝离地一尺开始训练，逐渐增高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柯克伦对徒弟经常打骂，稍有小错即大声喝斥，骂他笨，没有悟性。徒弟最终也成为一个走钢丝艺人，但在胆量、想像力方面，永远及不上师傅柯克伦。我问他，你为什么不能超过师傅？他说，他太完美了，我无法超越他。

　　对学习者来说，完美是一种典范，也是一种障碍。过于完美的典范，让你绝望，因为你的目标，至多只是典范的全部，而不是超越。乔丹是完美的，但那是一种结果，并不是本质。在大多数人眼里，乔丹是篮球的范本，可是对乔丹来说，篮球只是生命中挑战的一部分。以他的个性，可以做成很多事，只不过恰巧选中了篮球。他身上的特质，有很多是常人要克服的弱点，但放在乔丹身上，却成了催化出成功的动力。乔丹喜欢挑战，也喜欢报复，他不能接受失败，以东方人的儒家传统，这样狭隘性格只能剑走偏锋，成者寥寥。但这个社会成功者的典范，恰恰只是乔丹这样的少数。

　　一旦乔丹退出球员的舞台，他的命运便不靠自己掌握。他想用同样的方式在奇才和山猫成功，但事与愿违。作为成功者的典范，乔丹提高手下水平的第一选择，是身体力行，以身作则，现身说法，言传身教。他脱下西装，穿上训练服，让奇才和山猫的球员和他一对一。在华盛顿，乔丹绝望了，只能选择第二次复出，用球场上的表现引导球员。在夏洛特，他再次绝望了，终于做出永不下训练场的决定。

　　精英分子对后继者的要求永远是苛求，他们无形中把自己作为标准，但世界上有几个能做到他们那样呢？作为一个团队，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，惟一不可能的一种是像乔丹这样，古今中外，概莫能外。即使在中国，胡卫东、刘玉栋、王非，这些传奇人物都无法让后继者重复自己的成功。他们的神奇是独一无二的，不能复制。

　　乔丹离开公牛队，就给自己的神奇划上了句号，从他晃倒拉塞尔那一刻起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载入名人堂。而46岁的乔丹在登堂入室进入“名人堂”的这一天，才说出科比和詹姆斯能超越自己的话，此时此刻，他是“飞人”乔丹，而不是教练乔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