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

蓝色蝴蝶

>>>1.

「喂，我喜欢你。」
「喔，不好意思，我不喜欢你。」
她翻过一页语文书，随口回答。
他的俊眉纠结，「为什么。」
她随意瞥了他一眼，「不为什么。」

那时候他们初1。
1班。
他们都在1班。
她的成绩很好，每次都能排到年级前5。
他的成绩也不错，大概100左右。
排座位时，由于他的父母身份显赫，入学考试第一的她当仁不让地被安排到了他的旁边。美其名曰：「优等生应该帮助差生」。
她的父母都为某知名大学教授，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她与生俱来地带着一身书卷气。他常美称她为：「书香美人」。
他的父母位高权重，常年不在家，除了学习稍微好点，他的行为与不良少年无异，逃课、打架等事总有他的身影，最终却因他的钱、不，是他父母的钱平息一次又一次或大或小的风波。她常戏称他为：「纨绔少爷」。
她的容貌不差的，甚至可以说很好，却由于不想引起过分注意，为了「好学生」的身份便在鼻梁上架一副黑色粗框眼镜，如此一来，便与一般女学生无二异。他常在课上观察她，「书香美人阿，你的眼镜严重残害了本少爷的视觉。」她微微一笑，「与我何干。」
他长得很干净，俊秀的面容常惹女生花痴眼神，身边不乏递情书者。不过那些情书，都在她的课桌里，还理所当然道：「就先在你这儿放一会儿吧，要是丢了，本少爷唯你是问。」她微微一笑，「我现在才知道，原来你的脸和说的话是成反比的。」

一个突发事件，校方在晨会上严厉通告批评他，并给予警告处分。
喔，他又打了人，打的还是本市一所职高的几个学生，据说那几个人被打进医院，父母找本校校方评理。
她低头思索着，心想他的父母又会拿钱出来了。不过好几个职高的学生能被他打进医院，证明……那些学生真弱。
晨会结束回教室，他便向她解释，「那事不是我做的。我没打人。」
她低着头应了一声。
他急了，「我真的没打他们。我只是路过而已。」
她抬起头，眸子里盛满笑意，嘴角忍住想笑的冲动，「放心，我知道你没那么厉害的。」
他一撇嘴，「你这是夸我还是看不起我呢。」
她转过头，语气里满是正经，嘴角微扬显示了内心的真实感情，「夸你，才怪。」

第二天，校方便解除了警告处分。他直闯校长室问为什么。校长回答，「黎同学说那天她在图书馆帮你补习，那个人绝对不是你。」
她就姓黎。
黎筱乔，为他撒了一次谎。
他愣了几秒，又飞奔教室问她。
她没有看他，翻了几页书，随口回答，「你不是说你没有打那个人么？」
他心一暖，嘴角扬起，笑得分外好看。
黎筱乔，我好像喜欢上你了。

>>> 2.

他们初2了。

他的成绩上来了，能排到年级前70。
午自休时间，安静万分，只听得笔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。身为班长的她在讲台边管纪律。
额……
全班几十双眼睛都看向发声处——教室前门口。
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，马尾辫，大眼睛，没穿校服。恩……是初1的么。
「我找江学长。」女孩似是受不了这么多眼睛的注视，脸变得红彤彤的，更可爱了。
「江学长？……江熙诺，有学妹找你。」她低下头继续做试卷，没意识到自己微酸的语气。他的桃花运怎么这么旺呢，刚入学的学妹都被他残害了。唉唉唉。
「恩？什么事？」他站起身来，走到女孩前面。
「江学长，我喜欢你。」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。
他转过头看了下正在奋笔疾书的她，微微一笑，「学妹，不好意思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」
外面阳光晴好，他的粟色头发有种异样的光泽，朴素而简单，低调而奢华，学校里统一的校服在他身上却显的格外好看。
他话音刚落，班上跟他关系很好的几个男生就接话，「对阿学妹，人家江学长可从几年前就有喜欢的人了。」
顿时，议论纷纷。
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？还是几年前就有的。
她一动容，却仍低着头强迫自己继续做着试卷。

「那么，学长，打扰了。」女孩转身跑了。
她抬头，正对上他复杂的目光，心一紧，装作若无其事又低下头。

>>> 3.
他们毕业了。

她考上了市一级重点。
他也是。
不过是隔壁。
隔着一堵围墙的两所市一级重点中学。

毕业典礼结束后，纷纷散去。
他拉住她，「我有话跟你说。」
她抬头，有点惊讶。
他拉着她来到操场上，两人静静地在操场上绕着圈。
他似是按耐不住了，开口，「黎筱乔，你知道我喜欢你么？」
她一怔，缓缓开口，「知道又怎样，江熙诺，我们不适合的。」
他转身，双手握住她的肩，「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？只要我们不放弃，什么难题都可以解决的。」
她抬手想让他的双手离开自己的肩，却无奈。
他握得很紧，就像对待一个不愿失去的宝贝。
她抬头，认真地看着他闪耀的双眸。「我们还太小，这样不应该。」
「太小？你说吧，什么时候才够大？」他很耐心，却让她心惊。
「十年后。你敢等我么？」
「不就十年么。我等。」


九年后。
自那天后，江熙诺在筱乔生活中成了一个回忆。
忆起那段对话，她总是笑自己与他当时的幼稚。
他们上了高中后，偶尔遇到过几次。
每次遇到他都是怀抱佳人，那个佳人，还是她初中时期一个死党。
她笑了，承诺其实不可靠。

那个开学第一天，就引得学姐们把楼梯塞得爆满的江熙诺；
那个总是爱坏笑着叫她美人的江熙诺；
那个笨拙地解释着的江熙诺；
那个在她感到难过时，会明媚地笑着说「本少爷的肩膀不介意借你靠靠」的江熙诺；
那个即使自己理亏，也会理直气壮地说是别人的错的江熙诺。
那个当了她好久同桌的江熙诺。
那个与她定下十年之约的江熙诺。

其实，她早就把他放在了自己心里。
只是当时年纪小，不敢奢望天长地久。

>>>4.

那个死党打电话给她了。
那端说，要跟江熙诺订婚了；
那端说，江熙诺很宠她；
那端说，江熙诺说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；
那端说，你要不要来参加订婚典礼？

她苦涩地笑着，眼泪肆虐，却不动声色地回了句，「不了，那天我有事。」
呵。江熙诺，你终究将为新郎。
我却不是那个新娘。
罢了。
就当是个回忆吧。
她翻开通讯录，拨通电话，那端马上接起。
「喂，是林乔么？我是筱乔。我考虑过了，我答应你。」
那端很兴奋。
她挂了电话，脸上露出笑容，却让人心疼。
林乔是她所在的部门经理，追了她整整三年。相貌英俊。
她等了他九年了，多希望他可以来个电话，跟她说他们的约定时间快到了。
呵。没有。

又是一年。
林乔的温柔体贴让她十分感动，他向她求婚，他答应了。
他们的婚礼，只有同事家人。
她不想自取其辱，看他们的恩爱。

四年过后。
她打开许久不曾触碰的邮箱，有一封邮件，日期是他们结婚的后一天。
她打开浏览，许久未曾回过神。
是江熙诺发来的。
他说，在很久以前毕业典礼那天，她刚离开她的死党静就来找他；
他说，静说她早有喜欢的人，那个十年只是个借口，为了避免他的纠缠的借口；
他说，那天他喝了很多酒，是静送他回家；
他说，静说喜欢他，因静是她的死党，他接受了；
他说，距离他们约定九年后一天，他又喝了酒，恍惚中竟将静当做是她，然后……；
他说，因为责任，他迫不得已跟静订婚；
他说，他发邮件的这天才知道原来静编制了一个谎言，骗了他十年。
他说，可否给他重来的机会。

句句煽情。她点击回复，寥寥几字，「抱歉，我已为人妇。」
况且，她还有个孩子了。
她和林乔的孩子。
其实，就算他发邮件的当天知道了也无济于事。
一天之隔。
也终究错过，于事无补。

>>>5.

第二天，她带着孩子逛街。
路过一家咖啡店，名为「忆筱」，店内始终播放着「十年」。
她当街流下眼泪。
孩子拉着她的手让她蹲下，为她擦干了眼泪。
她转身带着孩子离开。

向来情深，奈何缘浅。
保重。
十年，终究错过。